中国政法大学钱端升纪念馆 王改娇
在筹备钱端升纪念馆过程中,心底一直有个疑惑——一百年前,绝大多数家庭尚在为生计而奔波,能供养子女读书者寥寥。即便有幸迈入学堂,多数人也是得一技之长便走入社会谋生就业,而钱端升为何“不走寻常路”,是怎样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使他矢志出国留学?他又是如何度过在家乡上海的少年岁月?早先因搜集的资料有限,少年钱端升的形象始终模糊零乱。近日,幸得其家乡有关单位所助,笔者获取了一批其早年的珍贵史料。透过百年前那些斑驳的字迹,灰白的影像,探寻钱端升少年时代的成长轨迹,萦绕于心的谜团终得化解。
一、杏林世家私塾开蒙
1900年2月25日,钱端升出生在江苏省松江府钱家塘(今上海市闵行区梅陇镇双溪村)。钱家世代行医,扶危济困,在当地颇有威望。钱端升的父亲钱枚,兄弟三人,其排行老二,幼年而孤。其兄钱桐,其弟钱枬均曾由当地书塾资助公费留学,钱桐回国后即就任公职,钱枬习工。钱枚只得继承祖业,在乡行医,作为一家之主维持大家庭的衣食生活。
钱端升的幼年时代,中国正处于大变革的前夕,清政府为扭转残局,实施以“废除科举”为肇始的教育改革。1905年,全国各地停科举设学堂。年幼的钱端升也是从这一年,在父辈的引领下开启了读书生涯。由于年代久远,钱端升早年的趣闻轶事大多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我们只能根据钱老晚年回忆的只言片语,去勾勒一个学贯中西的学术大家充满稚趣的童年生活剪影。钱端升在《我的自述》中写道,自1905年始,父亲和伯父们开始教他读书识字,其中有个堂伯父,是位老贡生,“对公羊、毂梁颇下过一番功夫”,他学识渊博,名高望众。父辈的言传身教,钱端升耳濡目染,春风化雨。
随后钱端升又在家乡读了私塾。一向在子女教育方面不吝花费、开明贤达的钱氏一族,特地为孩子们延聘了一位圣约翰毕业的先生当塾师。圣约翰大学是当时上海非常著名的一所教会大学,学生多为政商名流的后代或富家子弟。学校从1881年开始就实施英文授课,1906年后,其毕业生可直接进入美国的大学深造。民国政要顾维钧、宋子文,著名学者林语堂,作家张爱玲,建筑大师贝聿铭均出自该校。家境殷实的钱家,为了培养后代,不惜重金聘请了圣约翰的毕业生做家教,其不凡的治家格局可见一斑。圣约翰老师给予孩子们的,除了传统私塾的国文基础,还有数学、英文、史地等科目,这些闻所未闻的崭新领域,极大地激发了童年钱端升探索新知识的兴趣和热情。几年下来,《四书》、《史鉴节要》、《诗经》、《左传》和《唐诗三百首》等篇章,钱端升均能烂熟于心,同时对于数学、英文知识的涉略,也为他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口。钱端升自幼浸润于江南秀丽的湖光山色和家族厚重的文化底蕴,早早接受了中西结合式的教育,加之父辈的胸襟和眼界,注定他日后的人生道路非同寻常,绝不会单为谋生区区学一门技艺,而是要考学留洋、济世报国。
钱端升是钱家同辈中男孩中的老大,特殊的长子地位,加之他少时聪敏好学,记忆力超群,学业优异,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深得父辈尤其是伯父钱桐的宠爱与赏识。钱桐早年曾留学日本,通晓日、俄、蒙文。先后任南京临时革命政府北京参谋本部国防科科长、新疆宣慰专员、北平古物陈列所主任、北平古学院副院长等职。据家人回忆,因钱桐时常对钱端升赞誉有加,有个小堂弟甚至产生了“心理阴影”,考大学时绝不与钱端升报同专业。1913年,钱端升考入松江府省立三中时,钱桐专门请人订制了一方铜墨盒作为奖励,墨盒上镌刻有“练习身体,修养精神,讲求学问,后先有序,乃收厥功”字样,伯父的谆谆教诲和殷殷期望时刻激励着钱端升奋发向上。
图1 1913年,伯父钱桐赠与钱端升的铜墨盒。
二、受教敬业 考取三中
经过5年多的启蒙教育后,1910年,10岁的钱端升离开家乡,随堂兄赴上海敬业学堂读书,开始接受洋学堂的教育。钱端升晚年的《入党申请书》对这段短暂的学习生活有较为粗略的记述,“1910年下半年,随从堂兄就读于上海敬业学堂高等二年级(当时的小学有初等高等之分),次年升入三年级。在敬业共一年半。”
敬业学堂是上海历史最为悠久的学校之一,1905年采用校长制,我国著名的物理学大师叶企孙的父亲叶景沄担任学堂的首任校长。叶景沄先生为当时上海县的儒学闻人,早年与黄炎培等人曾奉派赴日本考察教育,回国后秉持教育救国的宗旨,推崇西方近代科学,在学堂开设了“西算”、“理化”、“博物”等学科(《敬业中学史稿长编第一卷》)。就读敬业学堂期间,钱端升深受该校严谨的校风熏陶,文理兼修,学业精进。在这里,除了习得文化知识,他还结交了一位终生挚友——叶企孙。叶企孙长钱端升两岁,1907年进敬业学堂,1911年2月考取清华学堂首批留美预科生(叶铭汉、戴念祖:《叶企孙文存》,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载),钱端升则于1910年下半年入校,1912年初转学。当时学堂招收学生不多,每年少则二三人,多则一二十人。二人在敬业交集半年有余,甚是相熟。两位天才少年虽性格迥异,但志趣相投。叶企孙沉静寡言,后成为一代物理学巨擘,钱端升能言善辩,成为蜚声中外的政治学法学大家。二人同窗又同乡,从敬业、清华到赴美留学,再到回国任教,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漫漫人生旅途中,历经风雨,患难与共,堪称近代学术史上的一段佳话。
1912年初,因结伴读书的堂兄去了北京上学,家人考虑钱端升年纪尚幼,生活难以自理,便将其转入上海市养正小学。钱端升的一位表故丈在该校当教员,可资照顾,是年冬,他小学毕业。
钱端升才思敏捷,勤奋刻苦,科科优秀,1913年,他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江苏省松江府省立三中(今上海市松江二中)。省立三中早年为“云间书院”,1904年更名为“松江府中学堂”,辛亥革命的第二年,经江苏省议会决议、教育部核准,松江中学改为“江苏省立第三中学”。
钱端升是松江三中改为省立后的第一批新生,这一年共招收新生50人。据《第三中学校友会杂志》第一期刊登的《本校记事》载,入学这一年,因经费无着,直到8月22日才奉省令“减费开校”。懵懂青涩的钱端升在父亲的陪伴下,几经辗转,从乡下来到50里开外的松江府。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陌生的,整齐的平房,宽阔的操场,还有那令人神往的“小土丘”……13岁的钱端升在兴奋、好奇、忐忑中开启了一段新的求学之旅。
打开纸张已经微微发黄、字迹也略显模糊的松江中学1915年《学则》,令人惊叹的是,当年松江中学的育人模式,即便用今天的标准考量,也并无老套落伍之感。学校注重强化学生知识基础,文化课开设国文、外语、历史、地理、数学、物理、化学、博物等科目,同时也格外强调学生生活和社会活动能力的培养,譬如在每个年级设有级长、副级长,寝室设室长、舍长、副舍长,还有值日生、监察员等职务,要求学生均须担任一定职务,轮流当值,以养成他们独立生活的习惯,提升其自我管理能力和办事才干。
在这里,钱端升迅速与同学、老师熟络起来,痴迷地追求知识、汲取营养。1982年,钱老曾这样深情地回顾自己的中学生涯,“松江中学在当时江苏省立各中学中还是比较好的,我的功课也是不错的,在三年级时已属于前三名。”各门功课中,他最喜欢算学、国文、外语。
钱端升素喜钻研,算学课上,总能另辟蹊径,探索与书本不一样的解题思路,深得老师的赞许。他的中学日记里常有这样的记载:“今日算学,余于黑板上,从未做过,今日始叫去演一题,甚易。”“个人算式比教材更简洁”,少年内心按捺不住的小得意溢于言表。四年级时,他与同学蔡振合作的数学题解《平板测量用之照准器之制作法》,还被刊录到《江苏省立第三中学杂志》第2期。
得益于当年圣约翰老师的教导,钱端升的英语成绩同样出类拔萃,作业时常被选为范文,供同学们学习,如1915年,已升入三年级的钱端升将一段古文《作息》由古汉语翻译成英文,就被老师推荐到学校刊物登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为人之正理。今城市之人,日高未起。此时农家唱歌笑乐耕田已数亩矣。城市之人深夜入戏园酒肆,劳精疲神,此时农家安卧已久矣。故城市之人寿者少而夭者多,乡下之人强者多而弱者少,无他,乡下之人早眠早起能多得日光清气故耳。日光清气养生最要之物也。”
It is our proper rule of action to work when the sun rises, and to rest when the sun sets.
Now townspeople are still in bed, when the sun is high up in the sky.
At this time, peasants have already ploughed several acres, and are merrily singing their ditties.
Persons in the city go to theaters or restaurants late at night. Consequently, their energy and spirits become weary and exhausted. But, in the meanwhile the peasants have been sound asleep for a long time. So few of the townspeople enjoy a long life; most of them are short-lived. Many of the country people are strong; few of them are weak. This is for no other reason than that country people have plenty of sunshine and fresh air by going to bed and getting up early.
Sunshine and fresh air are important factors for one’s life.
这一段翻译,在忠于原文的基础上,能够做到意思准确、表达简洁、句式得当,对于15岁的孩子而言,实在难能可贵。因而,同年级50名学生中,也仅有钱端升和另外两位学生获此殊荣。
图2钱端升中学时期发表的汉译英习作
钱端升自小对自己的国文天赋就自信满满,“余自觉寒假以来,此篇为最用心而最佳,敢禀者亦为最”,但先生的迂腐乃至刻板常使意气风发的钱端升灰心丧气。有时候作文发下来,他发现“不应圈者而圈之,应圈者反不圈”,怨怼国文先生不够勤勉,轻狂少年的不服气流露笔端。然而,孩子的喜怒总是转瞬即逝,之后依然一如既往,发奋读书,即便放寒假在家放飞自我,也会“闲来无趣思入学”。
图3 1916年,在松江省立三中读书时的钱端升
在松江三中,钱端升除了积累文化课知识,演讲和组织能力也得到了很大地提升。
当时的松江三中秉承“中学毕业生为社会中坚之人物,对于社会应负提携启导之责,然必先能发表思想而后可以展其才”原则,专门设立学生谈话会,分为演说、雄辩两组,每周进行演练,要求学生“注意修辞以练成言语之才”。这对于灵牙利齿的钱端升来说,不胜好奇。他时常在课后到谈话会观摩演说,学习琢磨演讲技巧,私下里还会对辩题、双方辩手的表现给出自己的见解,如“新闻记者之笔似有胜象矣,其中出言无状,以王xx为最”,“晚间观演说组实习,极无演说态度也。”中学时代的练习,培养了钱端升严谨的思维和雄辩的口才。在此后的人生道路上,无论是求学时期在波士顿的教堂里,还是抗战时期赴美宣传,抑或西南联大的民主广场上,总能看到钱端升慷慨激昂的演说身影。
钱端升品学兼优,到四年级时,在松江中学已小有名气,被选任级长。当时的级长相当于今天学校年级的学生负责人。担任级长期间,他协同老师带领同学们一起去苏州参加过运动会,去上海参观巴拿马赛会,也一起去市郊春游,表现出不凡的沟通和组织能力。
钱端升自幼聪慧,家境良好,学业超群,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1916年,当时中国新兴西历,钱端升还在上海乡下,“乡人皆未知今日为元旦,应为休息日,余则知!”对于自己比蒙昧乡人更了解国际通用的新历,颇为得意。同时,他又敏感好胜,具有极强的自我意识,如中学时,钱端升一向以算学为傲,但老师从未叫他在黑板上演习,某日终于等来机会,本想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没承想“始叫去演一题,甚易。”而同时上台的另一位同学,一道题竟做出了三问之多,自己仅完成一道简单题,心下立马猜想“教员必轻视我”。如此傲娇少年自然难免遭遇人际冲突,如某日钱端升“晨起习字,拭笔于水瓶缸,被学监看见,老师当下叮嘱他洗笔后,应将水还清。他禁不住暗自思忖“皆洗而不换,我则欲换?拟违之,而恐其开罪也;不得已而从之,乃思被其如此厌?”。青春少年除却内心的烦恼与不快,也不乏自我反省的勇气和度量,他在日记中写道“士子处世外圆内方,余方有余而圆不足。血性方盛,谦和不足,亦易受挫。以是日来,心绪颇恶。虽然士子岂能为一二些事所扰,岂能无自持之力?”十六七岁,正是恣意妄为的年纪,而钱端升却如此的理性与自律,其非凡的大家潜质已然显露。
三、转入南洋清华梦圆
钱端升自幼受家庭影响,矢志出洋留学,希望像父辈一样探寻救国救民之道路。1916年,已入毕业班的钱端升准备投考清华学校,然因竞争太激烈,初战失利。此事在其好友叶企孙早年的日记里多有记载。如叶企孙1916年1月9日记到“片幼华、端升、苏民,函元龄”,13日又“寄元龄、端升考章”,此后的2月、4月、5月,二人多有往来函。叶企孙比钱端升年长两岁,1913年先行入读清华,为钱端升两次备考清华提供了诸多指引和帮助。钱端升一心想考取梦寐以求的大学,虽经挫折仍不言弃。1916年底,他带着与行将举行的毕业典礼失之交臂的遗憾,离开了学习、生活了三年半的松江三中,在家人的帮助下转入上海市私立南洋中学,准备再战。
南洋中学,被吴稚辉誉为“中国的伊顿公学”。它创建于1896年,素有国人创办的第一所中学之称,先后培养了文学泰斗巴金、国际摄影大师郎静山以及中国杰出的外交家顾维钧等众多的社会精英。钱端升转入该校时,校长为民国著名教育家王培孙。当时中国教育界有“北有张伯苓、南有王培孙”之说,王先生主政南洋50年,秉持“独立务实”的办学方针,倡导“自主、求实”的学风,广延良师,厚植基础,学制设计上博采中西之长,坚持高于一般中学的“五年制”(《为国桢干——上海南洋中学120年》,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课程设置方面,以深造与应用并举,既重英文、国文、数学三门课程的学时,又重数理化科学的培植,以利于学生与国外著名大学的衔接。
图4 1917年南洋中学老校门
南洋中学是一所私立学校,它比公立学校拥有上乘的生源和雄厚的师资。老师们授课经验丰富,课堂讲解清晰条理,课后还要求同学们阅读大量的参考书,以开阔视野、增长知识。钱端升转入南洋后,直接插入毕业班学习,在老师的循循善诱,精心指点下,他进一步夯实了英文、数学、国文等功课基础。临近毕业时分,王培孙校长曾约见钱端升,建议他中学毕业可直接工作,早日走向社会,但自幼就心高气傲的钱端升拂了校长的一番美意,立志再考清华。
20世纪初,清华是一所由美国退还的庚子赔款创办的留美预科学校,它采用八年连贯制,分为中等四年,高等四年,高等科毕业后派遣留美。录取新生方面,清华实行报名审核加考试双重把关制。每年一二月份清华会在国内各大报纸刊登招生广告,要求考生在5月底之前,将报名材料提交清华招收处审核。材料包括:经过校长签名盖章的中学成绩单,个人履历,修业证书、中学章程、发布的同学录(大抵是为了核实学生身份)等,考生的年龄限制在16-20岁之间。审核通过后,清华会以信函的形式将准考证邮寄给每个考生。7月份,由清华学校自主组织考试,考场仅在上海、北京两地有设(苏云峰《从清华学堂到清华大学》(1911-1928),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版)。
1917年1月11日,钱端升中学日记载有“企孙复书,云今夏仍招考”,此前,钱端升曾去信咨询考取清华之事,叶回复“夏天清华仍然招考新生”。来自挚友的信息给了钱端升莫大的鼓励和希望。
此后半年,钱端升一边紧张地应对毕业考试,一边抽空复习积极备考清华。为了腾出更充裕的时间准备,他自以为平时算学成绩优异,曾私下里央求校长毕业免考,但未能获准。直至5月上旬所有考试完毕后,钱端升才挤出时间,在学校召开运动会的间隙,“赴高昌庙寄报名单至京”。5月下旬,他幸运地通过了清华审核,获得参加考试的资格。6月2日,收到了清华的考卷。由于前一年的失利,钱端升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渴望走向更高的平台,实现出国留学的抱负。
1917年7月2日至7月6日,清华开考,科目达十门之多。钱端升日记专门记述了这紧张又难忘的一周,“七月二日,星期一,清华开始考。今日考作文、地理、历史,尚可”,“七月三日,考平几、古代史、代数,庸之”,“七月四日,考德文、近史,差可”,“七月六日,下午应口试,甚劣”。紧张忙碌的考试周终于结束,但他自认为发挥得不太理想,担心录取无望。因而,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边奔波辗转各处,继续投考北京大学、北洋大学,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命运之神的裁决!
苍天不负苦心人,努力终将得回报!一个月后,钱端升收到了清华学校录取通知书!他欣喜若狂,专门记录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接清华学校通知录取,快慰!”这是一个值得永生铭记的日子,他勤勉刻苦奋斗多年,终于圆了自己的清华梦。众所周知,当年的清华留美预科学校,是多少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呀!这一年,即便是享誉东南、人材荟萃的南洋中学,也仅有两名学生考取——钱端升和王国澍。为此,1917年8月5日的《申报》在头版的醒目位置,特地登载了《北京清华学校试验揭晓广告》。钱端升被清华高等科三年级录取,与他同批考入的还有后来著名的航空学家钱昌祚、国民党中宣部长吴国祯等一批英才。
图5钱端升考取清华时《申报》的报道
至此,钱端升以骄人的成绩为自己的少年时代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1917年8月底,他背起行囊,告别家人,怀揣梦想,踏上北上的火车,开始了人生的新历程。
注:感谢上海敬业中学王旭峰、南洋中学高峰、松江二中李道明、松江史志办程志强等诸位老师为本文提供的资料支持。
本文转自《映像》2019年第7-8期